元旦小長假,假期還算充裕,開車習慣性地向西緩馳而去。西行,步履堅實穩(wěn)健,總有一種情感上的歸屬。
因是在國道、省道、乃至鄉(xiāng)間小道上行駛,自然是緩行。高速雖然免費,視野中只能是無盡的護欄連著滾滾車流,至多是路邊的綠化帶因氣候帶來的變化而稍有變化,無趣且疲憊身心。
出徐州不久便進入河南,在距離家鄉(xiāng)300里之外的鄉(xiāng)村街道旁喝稀粥吃油條,打量著當?shù)厝说囊率常亦l(xiāng)否?異鄉(xiāng)否?異鄉(xiāng)中的新奇與家鄉(xiāng)中的安閑水乳交融,寧靜之中挾裹著恬美,閑談中得知,此地處徐州與商丘之中間,主產(chǎn)小麥、玉米和蘋果。果然,出街道不遠,果樹便接天連地,道旁的蘋果攤點延綿不絕。土徑蜿蜒于林間,村莊池塘間或隱現(xiàn),時不時還會有茅舍草棚,若是盛夏必定是“牛衣古柳賣黃瓜,日高人渴慢思茶,敲門試問野人家”的優(yōu)美畫面。我把車停在一個十三、四歲的小姑娘的攤點旁問價,得到回復是大人不在,只負責看管,又問大人何時回,回答是不知道。好一個“松下問童子,言師采藥去,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處”。轉(zhuǎn)身離開時,小姑娘拿起兩個紅紅的大蘋果說:“叔叔,你拿去吃,不要錢。”蘋果沒買成,心卻是暖暖的。
從徐州到商丘不足200公里,我用了一整天方才走完。車進商丘市區(qū),已是華燈初上,在陋街蔽巷里找了一家門面不排場卻很有氣場的飯店,大鍋架在敞篷里,一整鍋羊燴,熱氣騰騰,香氣撲鼻。幾盤小菜,一盆雜燴成了眾多食客標配食譜。入鄉(xiāng)隨俗的隨意吃了一點,畢竟我已經(jīng)饗食了這里濃郁厚重的生活氣息。
商丘有古城,城不大,歷史卻很久遠,最早可以上溯到一萬多年前燧人氏鉆木取火建燧明國,拋開三皇五帝的遠古傳說,自契建都商丘,已有4500年歷史。4500年,對于中華文明發(fā)展所做的貢獻足以汗牛充棟。古城距我住處不遠,車過三個T字街道,一條護城河便橫在面前,河那邊是雄偉古樸的護城墻。登上城垛眺望,城內(nèi)皆舊時民居、商鋪,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很是狹窄,巷道繁密,縱橫交錯,青磚灰瓦殘破斑駁,老樹枯枝蕭瑟陸離。在我看來,與其說古城形式上表現(xiàn)出來的是頹廢,倒不如說古城被一種歷史的厚重所深深淹埋。當?shù)厝苏f,過去有錢的人都搬進了商丘新城,只有家境一般的人才留在古城里。隨著旅游業(yè)的發(fā)展,留下來的人身價呈幾何級激增。福兮禍兮,貧焉富焉,奮斗在人,時運濟人。
在地級市序列中,商丘西行的下一站是開封,不期然橫穿了蘭考全境。駛?cè)胩m考時,心潮澎湃,不能平靜。田野里是綠油油的麥苗,成片成行的泡桐突兀挺拔,風沙不在,貧窮成了過往,焦裕祿精神卻永不泯滅。
開封悠遠綿長的歷史地位過于盛大,只有帶有響亮頭銜的人才有資格對他進行不同視角的挖掘與解評。盡管身處其中,我只能默默地用心感知感受其博深的內(nèi)涵。游覽天波楊府、清明上河園、大相國寺,對開封而言僅僅是浮光掠影,驚鴻一瞥,內(nèi)心最深處抹不掉的仍然是包龍圖主政開封府,掌管中原糧倉濟世濟民,保大宋王朝一方平安。遙想當年開封大地,沃野千里,老友故交,具雞黍,面場圃,把酒話桑麻,臨別仍念念不忘重陽就菊花。
與開封和洛陽相比,鄭州作為省會的光芒黯然失色,沒做太多逗留,我便驅(qū)車駛進了豫西茫茫群山之中。
整個豫西大地,群山連綿浩蕩,村莊城鎮(zhèn)灑落于山脊谷地。極其愜意的飽覽窗外山川錦繡,悠悠然穿行于山嶺之上,且行且駐,或驚呼于危巖峭壁,或海扯于窯洞澗前。豫西之崖常有隱蔽性,乍然看去,一片密林,細觀之,所見之林木均為梢冠,樹木密集地自谷底扶搖而生,高達數(shù)十米,倘不熟地況,是很容易發(fā)生危險的。窯洞多為廢窯,現(xiàn)已鮮有人住,出于獵奇,我常探頭探腦地向里窺望,慰藉來自少年時代關于西部民居的遐想。
歷時三天,行程1300里,抵達洛陽時,已是“萬戶千門皆寂寂”。十三朝古都,中原文明、華夏文明的發(fā)祥地選擇在深夜接納一個遠道而來的庸庸子民,在我,是很有深意的。作為四大古都之一,我對他的頂禮膜拜,只能是在若隱若現(xiàn)中傾聽洛水湯湯,朦朦朧朧中肅然對龍門石窟的虔誠瞻望。白馬寺里的晨鐘暮鼓從東漢響到今天,梵音悠揚,回聲兩千年。
自洛陽返程,千里連霍一日還,西行之感念,久不能釋,記此篇。
(采購部 任高升)